柏南克「霧中駕車」— 全球經濟新洗牌效應

"⋯⋯we also recognize that the economic outlook remains unusually uncertain. We will continue to carefully assess ongoing financi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s, and we remain prepared to take further policy actions as needed to foster a return to full utilization of our nation's productive potential in a context of price stability."

"the FOMC continues to anticipate that economic conditions⋯⋯are likely to warrant exceptionally low levels of the federal funds rate for an extended period." 

（「⋯⋯我們了解到經濟前景異常不確定。我們將繼續仔細評估目前金融和經濟形勢，我們準備在有需要時，採取進一步的行動，在保持物價穩定下，促進美國生產潛力全面恢復。」

「以目前經濟形勢而言，聯準會應承諾維持超低利率一段更長時間。」）

這是7 月21日美國聯準會（Fed）主席柏南克（Ben Bernanke）連續兩天在國會聽證會上的演講詞。我把整段原文抄下來，為的是要證明這段講話的重要性。因為柏南克這一席話，與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的 「擴大內需與穩定外需」，奠定深滬股市連漲7天的威力，柏南克這一句「unusually uncertain」（異常不確定）同樣對全球經濟帶來重大衝擊。

主要的關鍵是，在歐債風暴後，全世界經濟學家正在熱烈論辯，世界經濟是否二次探底或二次衰退之際，柏南克突然表示美國經濟前景「異常不確定」。

柏 南克指出，美國房市仍然疲弱，空置率仍高，強制回收房屋創新高，且對房價與建築投資活動都構成壓力，他強調，美國經濟仍會出現成長，但承認經濟前景充滿了 高度異常不確定。聯準會將仔細評估當前金融與經濟發展，必要時將採取進一步行動，在維持物價穩定的前提下，全力推動全面恢復美國的生產力。

柏南克沒有承諾要祭出第2輪的量化寬鬆貨幣政策，卻暗示必要時會推出一連串刺激措施，這樣的講法與聯準會在6月的FOMC（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所作的裁示迥異，那時候柏南克信心堅定地認為，美國要執行退市措施，如今突然轉向，似有不尋常意義。

這種經濟決定突然轉向，就好像是駕駛人在濃霧中駕車一般，陰暗而不確定。因此，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說，一、兩個月前，全世界都在擔心房價過高、投資過剩、經濟過熱的問題，如今又擔心經濟失速墜落、二次探底。

柏南克對世界經濟前景的憂慮，與溫家寶幾乎完全一樣。此時，他們兩人同時出手，卻都是決定下半年經濟大局的關鍵人物。

柏南克在國會作證當天，他的「異常不確定」說，一度令美國道瓊指數盤中大跌185點，收盤時仍下跌109.43點。但是投資人意會到美國不會執行退市方案，經濟政策仍朝向寬鬆方向發展，美股連漲3天，道瓊指數從跌破萬點，漲到10526點，與深滬股市連續7天上漲，完全異曲同工。

目前市場把焦點放在聯準會防止經濟二次衰退的新救市三招上面。

首先，聯準會在利率調整的聲明中，更加具體地指出，「維持超低利率一段時間」，未來一旦經濟再下滑，可能由「一段時間內維持超低利率」改為「長期維持超低利率」。柏南克此舉，只是為了維持市場信心，因為目前利率已接近零，未來即使復甦中斷，美國已無降息籌碼可用。

二是聯準會承諾，可向銀行存放於聯準會的額外資金（約1兆美元）提供較低利率，使銀行可以增加向外放款。

三是重新調整聯準會的資產負債表。過去兩年，聯準會約購入1.3兆美元的MBS（mortgage-backed securities，不動產抵押貸款證券）或相關資產，目前已停購，並打算逐步減持。未來可能重新再購入MBS，或可購買更多長期國債或其他債券。

聯準會先前稱瘋狂購買國債的行動已結束，如今又改口，顯得出爾反爾，既不利債市穩定，又有損國債的可預測性。這都顯示全球經濟在經歷金融海嘯後，處處顯得衝突與矛盾，這不單是在聯準會的決策，全世界都處於矛盾與掙扎當中。

最顯著的是在救市與退市當中，市場顯著分成兩派，像克魯曼、魯比尼等悲觀經濟大師或凱因斯學派信徒都認為，在經濟數據沒有明確好轉之前，救市的手不可太早鬆開。1929年的經濟大蕭條，就是很多國家認為救市已收到成效，太早退市，讓經濟復甦的火苖，點亮了又熄滅了。

克魯曼就警告，太早退市、過快執行緊縮，有陷入「第三次長蕭條」的疑慮。倫敦＜金融時報＞首席經濟評論員馬丁沃夫（Martin Wolf）就說，「緊縮別變成通縮」。他認為，世界經濟仍然相當脆弱，至少是在歐美經濟先進國，千萬不要為了痛懲「壞人」，而不惜讓世界陷入蕭條。他警告，如果各國繼續執行緊縮貨幣政策，將造成全球融資降低，經濟情勢會更雪上加霜。

但是08 年金融海嘯發生後，各國救市步調一致，原因是，海嘯襲來，大家先把經濟救起來再說，各國可以齊心協力，但是銀根過度寬鬆，卻衍生許多後遺症，且各國狀況不 同。例如，歐債風暴重創南歐債務國，最近高盛下修美國第2季經濟成長率，美國製造業表現不佳，聯準會下修全年經濟成長預測為3%至3.5%。

但是很多新興國家資金為患，最近IMF（國 際貨幣基金）官員就警告，熱錢流竄，亞洲經濟恐過熱，即使是歐債核心的歐盟，南歐與北歐情勢迥異，今年上半年，歐元急貶，大有利於以出口為導向的德國，德 國商業信心的增幅，創下兩德統一以來最高的幅度。而歐盟以外的英國，剛剛宣布第2季GDP的季成長達1.1%，年成長達1.6%，這是4年來最大的增幅。

因此，當柏南克預告美國將繼續執行寬鬆貨幣政策，歐洲就第一個跳出來說不跟進。歐洲央行總裁特里榭(Jean-Claude Trichet) 在23日投書英國＜金融時報＞說，全球經濟復甦已確立，工業大國應立即落實削減預算赤字與增稅，現在是落實財政可持續性的時候。由此可以看出歐盟與美國完全不同調。

而新興國家則受到熱錢侵襲的干擾，不斷地祭出升息動作，最顯著的是巴西第3 度升息，基本放款利率已達10.85%，印度第4度升息，利率達4.5%，澳洲也升息4次，利率達4.5%，南韓決定升息1碼，南韓公布第2季GDP年增 率達7.2%，新加坡上半年經濟成長率達18.1%，創下空前紀錄。中國上半年也交出11.1%的亮麗成績單，西方先進國與新興經濟體冷熱顯然大大有別。

在 量化寬鬆貨幣政策奮力救市後，各國經濟復原的程度都不一樣，新興國家要遏阻熱錢，執行緊縮政策；美國則仍繼續寬鬆政策；而歐洲要削減赤字，又與美國不一 樣。現在美國宣稱要提振出口，竟要中國增加消費，人民幣要大幅升值，又與中國利益槓上了。美國希望減少消費，增加儲蓄，已完全改變過去30年來世界經濟發展基調。

美國雖然仍是世界經濟的龍頭老大，但是已無「一言定江山」的實力，現在的美國，與10 年前、20年前在世界經濟成長中所扮演的角色，已經是今非昔比了，而中國的角色則不斷在提升。因此，柏南克的「異常不確定」說，影響全世界；溫家寶的「內 外需兼修」，也同樣影響世界。23日，中共總書記胡錦濤又為下半年經濟工作提了「七個繼續」說，重點是在保經濟的穩定增長。

可以確定的是，今年第2 季，歐債風暴困住了全世界經濟的步調，進入下半年，步調可能會更明朗一些，各國經過這一輪調整，優勝劣敗會更加顯著。到目前為止，全球經濟可分成幾個等 級，最差的一級是打入「放牛班」的等級，也就是在金融海嘯後，國家債務出現危機，最慘的如冰島、杜拜、現在的希臘等國。冰島股市在海嘯前是8635點，海 嘯後跌至378點，目前只有5百多點，冰島經濟陷落後，如今沒有一絲轉機。杜拜的泡沫危機也沒有解除，杜拜股市在海嘯前從8047點跌下來，最低是 1429點，目前約1520點，泡沫的調整仍未結束。

歐債風暴後，希臘股市從2932點跌到1383點，如今仍一蹶不振，歐洲的葡萄牙、西班牙、義大利仍在掙扎，情勢不易立即好轉。不過北歐的各國卻展現實力，像是丹麥、挪威、瑞典狀況都很好，德國更搖身一變成為歐洲超級大強國。

相反來看，這回經濟調整中，卻看出一些勝出的國家，資金東移跡象顯著。雖然中國打房、調工資、股市陷入大調整，但是，亞洲新興國家卻表現出類拔萃，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菲律賓大選後選出艾奎諾3世，給菲律賓帶來希望，菲律賓股市頻頻寫下新紀錄。泰國在紅衫軍事件告一段落後，泰國股市也寫下842.49點的新紀錄，其他寫下新高價的國家有印度、印尼、馬來西亞與南韓，新加坡今年上半年GDP成長創下歷史新紀錄，股市也將挑戰新高價。

整體來看，亞洲的復甦力道是強勁的，目前弱勢的調整在中國，更弱勢的則是日本，今年6月日本出口成長幅度繼續寫下最低紀錄，日本經濟疲弱，但日圓仍維持強勢，加上日本政經改革無力，今年上半年日本股市從11408點跌到9091.7點，都顯示日本在亞洲的弱勢地位。

除了亞洲復甦力道強勁外，中南美洲情勢也很穩定，智利與委內瑞拉股市是全世界唯2創下歷史新高的國家。智利股市寫下4231.39點的高點；委內瑞拉也漲到65158點；巴西、阿根廷、墨西哥經濟也表現相對出色；其他如主辦世界杯足球賽的南非，與一直被排除在歐盟外的土耳其，都是海嘯後的強者。

今年上半年，土耳其經濟成長率超過11%，可媲美中國，當時希臘千方百計把土耳其擋在歐盟外，如今希臘經濟千瘡百孔，土耳其卻迅速邁向復甦。

從這些跡象來看，世界經濟詭譎多變，原來是各國「病況」不同，不能用同一帖藥來治。以金磚四國來說，03年金磚四國快速起跑，創造了輝煌的十年經濟。

如今，油價回跌，俄羅斯在海嘯後受傷最重，巴西則快步向上，中國這一輪調整很明顯，已無先前活力，印度則正在蓄積實力，穩步向上。

不但國與國之間差異拉大，即使是同一個國家，各個經濟板塊也有不同，像中國深滬股市今年上半年下跌力道顯著，中國股市跌幅為世界第2，這是中國股市開市以來，從未出現過的窘況；不過深滬股市又出現深市比滬市還強的局面，其中，深圳Ｂ股逆勢走高，幾乎創了今年最高價，原來是深圳萬科、中集、張裕、小天鵝、江鈴汽車，古井貢酒股價大漲帶來的新衝擊，其中張裕與古井貢酒大漲力道最威猛。

08年的金融海嘯帶來的巨大衝擊，不但對每一個國家都不一樣，對同一個國家不同產業與企業衝擊也大大不同。這是一次大洗牌的行動，輸家與贏家已逐漸分出端倪，台灣今年總體經濟表現是站在贏家這一邊，ECFA（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帶給台灣的新力量，下半年將逐漸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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